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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英寸的迷你裙革命

多少如日中天的时尚,曾有过一个无耻之尤的早晨。它总是一副嘲笑的模样:嘲笑高跟鞋,嘲笑裙撑,嘲笑束腰。而当人们习惯了女性的某种穿着时,会有一股逆流在嘲笑声中给予它们迎头痛击,比如迷你裙。你都这么大了,怎能穿得像个婴儿呢?50年前,N个母亲无奈地劝诫她们的女儿。这些经历过战争的母亲,被年轻人的玩世不恭欺凌得满腹苦恼。她们会憎恨那个名叫安德烈·库雷基(AndréCourrèges)的人吗?是他在一个名为空间时代的时装系列里,把女孩的裙子提到膝盖以上3英寸。3英寸,1英寸可能就是革命,当然,也会是丑闻。库雷基是法国人,他在上世纪50年代跟着巴朗斯加(Balenciaga)当学徒。迷你裙诞生之际,世界正进入一个极端活跃和不安分的时期,东西方剑拔弩张。在审美的领域亦然,讨伐迷你裙的人,凭着他们过往的生活经验说:谁家的中产爹妈不幸奋斗失败,谁家的女儿才会这副打扮。迷你裙的伤风败俗引起叹息一片,第一次出现时,它就是无耻的代言,是精神极度无聊的中产的代言。总得稍稍缓过一阵,才会有理性的声音。《纽约客》在1987年刊发了一篇短文,作者询问了一群人,回思自己初识迷你裙时的态度,再对比现在的想法。很多受访者说,他们仍觉得露出膝盖、大腿不体面,但他们已经会想,因为看不惯一种风俗就吹胡子瞪眼,本身是一桩不体面的事情。一位母亲则设想这样一种可能性:如果现在我突然回归青春,会不会也加入荡妞儿的行列?对抗中有对话,理解的暗水在辩论中回流。迷你裙现象,当年有个称谓叫M.S.PMiniskirtPanic,Panic(恐慌)显示了这场革命的面貌,第一次看到膝盖的人瞪大了眼睛,而其实,带着两个膝盖走来走去的女孩子也紧张得不行。习俗和观念对人的钳压从来不逊于任何一种形式的暴力。人最大的恐慌之源,就是时间的流逝,库雷基的设计被称为未来时尚,似乎是在主动抵制时间的消磨。60年代,未来学是显学,研究未来学的如阿尔文·托夫勒等人,给人一种超越时间的强烈希望。而库雷基告诉女孩们,我们能通过穿着,活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时代里,这是何其美妙的诱惑!巴朗斯加教给了他怎样给成年女性设计深色的贴身装,而他自创的元素则是几何图形、基本色、仿儿童装、迷你裙。库雷基喜欢的是小孩,而不是女人。香奈儿曾讽刺。库雷基的女模有时戴着无檐儿童帽,带子系到腮帮下面;有时戴白手套、尖顶盔;有时是修剪成盔形的彩色头发。她们的着装,颜色往往简单,图案用垂直线条、方格等,故意剪裁出一些几何味道,例如锯齿状的领口。库雷基很热衷于开发面料,对纤维,不管是合成的还是天然的,都尤其迷恋,实验起来没完没了,如果给他的爱好编个序,化学和几何也许排名要高于服装设计。他用他的面料和剪裁,做出一种人们心目中的未来味道:从头到脚散发着金属光泽,质感硬实,人好像从空间站或尖端科技实验室里走出来一样,无尘无菌,就连年龄这种基本的属性都消失了,性别也可以忽略不计。不过,当大片中模特的穿着走进寻常人家,还是狠狠地刺激了那些只能生活在现实中的人。人之蜜糖,我之砒霜,丑闻往往是时尚界的福音。杰奎琳·肯尼迪是他的拥趸,安迪·霍沃尔说,库雷基设计之美让人无力抵抗。皮尔·卡丹和帕科·拉巴纳都对他感激不止,这3英寸的变革,让抱负远大的设计后辈都放开了手脚。但库雷基的成功时间并不长,他设计的香水不久就被欧莱雅买去,高定工作坊的一半所有权也给了欧莱雅。而迷你裙在横空出世之后,并没有长久地停留在人们嘴边。嬉皮士运动和伍德斯托克音乐节,令对外层空间和未来的热心变得有些过时了。不过,现在说起迷你裙革命,库雷基并不是当仁不让的、唯一的缔造者,同他竞争迷你裙之父(母)称号的,还有英国设计师玛丽·昆特,他们几乎同一时间把它推向了公众视野。一种时髦的东西再叛逆,一旦进入常识的领域,看起来也就平淡无奇了。库雷基似乎也不太愿意轻易改弦易辙,他还是很钟情自己打造的那一路未来风格的。1970年以后,库雷基仅仅在1972年慕尼黑奥运会期间接到过一笔大订单,德国人委托他设计运动装,说起来,他在这方面也有着超前于时代的出色感觉,可他一直不肯主攻运动装,因而,安德烈·库雷基慢慢就变成一个边缘化的名字了。1996年,他收回香水,重起炉灶,开发出一款知名度很高的香水,名叫2020。真是个让人莞尔的数字,老库先生一直像个盼着长大的小孩,对他来说,设计最大的乐趣莫过于预测未来,他总想提前几十年就预见未来的模样、气味。事实上,他的眼光也很准,比如,他曾宣布未来的运动装将会是贴身的,用有弹力、可延展的面料编织而成,果然言中。而迷你裙呢?我们今天最流行的一项审美共识少即是多,似乎也早在它的创始人股掌中了。把拇指抵在骨盆上,自然伸直五指,小指达到的位置就是裙子下沿应在的水平迷你裙火爆的时候,女孩们都这么说。1月7日,这位时尚设计师中的未来学家去世,享年92岁。他想看到未来是不是自己理想中的样子,而未来却是一个活期概念,可以无穷无尽延伸。这倒不错,未来学家总是可以乐观的,因为不定什么时候,他们就能得到一个未卜先知的美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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