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超市

这位全球最大电商平台的缔造者，正在游说建立一个线上跨境交易新机制，为国际贸易注入新的动力，并服务全球20亿消费者关健郭丽琴[“商业的问题应该回到商人来讨论。”马云认为，电子商务真正给全世界中小企业以平等的贸易机会。他呼吁从政府到市场，都该为这种趋势修路，并清扫路障，“WTO花了三四十年才到现在这个阶段，所以我们不妨给eWTP十年的时间。”][国际贸易中心报告《WorldSMECompetitivenessOutlook2015》显示，年收入低于500万美元的小型企业，其物流成本对收入的比率可高达42%；这一比率在年收入500万美元以上的企业中则为15%以下。不难看出，传统跨境贸易模式为中小企业设置了较高的进入壁垒]28年前，穿一双布鞋的马云在西湖边设立了“英语角”，那时他已经跟老外学了9年英语。当年他或许不会想到，这池蕴藏着白蛇灵性的西湖水有朝一日会迎来20个国家和经济体的首脑聚会；更不会料想，与会国的领导人们会从西湖向西10多公里，来到阿里巴巴西溪园区做客。从9月2日下午开始，阿里巴巴董事局主席、身着西装的马云在公司陆续接待了来自印尼、加拿大等部分来华参加G20峰会的国家领导人，并在B20(二十国集团工商峰会)演讲。身为B20中小企业发展工作组主席，马云提出的eWTP(ElectronicWorldTradePlatform，电子世界贸易平台)理念成为G20期间的热门议题。9月6日上午最新消息，eWTP已写入G20公报。风靡社交网络的加拿大高颜值总理贾斯廷·特鲁多与马云签署了一系列协议，为加拿大中小企业找到一个和中国消费者做生意的电商平台。加拿大馆同步入驻天猫国际平台，给中国消费者带来Clearwater鲜活龙虾等加拿大的国宝级商品。如今已经很少有人再去提及，在2000年时，刚创建一年的阿里巴巴曾在德国举行了一次演讲，当时1500个座位的会场只来了3个人。马云是演讲者。今天，马云站在了修订全球贸易游戏规则的倡导者位置上。来自杭州的“国际说客”十几年间，伴随着全球互联网的发展和中国经济的成长，已经改变了中国消费经济形态的马云，在APEC(亚太经合组织)、WTO(世界贸易组织)、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等国际会议上，为中小企业“站台”，舞台越站越大。今年上半年，52岁的马云一连串走访了30多个国家和地区，即便在公司赴美IPO的2014年，身边人也没见他像今天这样围着地球纬线转圈般地忙碌。他更像是一个积极的“布道者”，会见多个地区的国家领导人、政府官员、商界领袖，在各种场所反复阐述和呼吁让中小企业在国际贸易舞台上平等竞争。G20成员包括了全球最大的经济体，中小企业在其中发挥着重要作用。不同规模的中小企业贡献了超过50%的GDP和四分之三的正规就业，在全球化中，它们却面临着三大障碍：远离海外市场；难获取资本、金融、自然资源等生产要素；面对与自身不相称的成本、时间与复杂监管。马云对此感同身受，阿里巴巴从18个人成长为全球电商巨头，其平台上服务着中外数百万家中小企业。马云身上有很强的浙商情结，善于释放中小经济体活力。1992年他第一次创业赶上了邓小平南巡讲话吹来的强劲改革春风，当时还在教书的马云在西湖边创办了一家海博翻译社，服务那些最早一批下海做外贸生意的民企老板，他们都是中小企业主。直到今天，这家翻译社仍然存在于西湖边，只不过很少有人再去提及。7年后创办阿里巴巴，马云的生意一上来就瞄准了做外贸批发生意的中小企业。C2C平台淘宝诞生后，“小商人”们的潜能与活力被激发出来，影响了4.3亿消费者的购物习惯，也成就了一批创业者。今年，这个平台上有60多家企业正在申请A股上市，其中很多在5年前还不存在。以淘宝为代表的电商平台加速了中国向消费经济转型。今年前7个月，全国实物商品网上零售额同比增长26.1%，远高于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增速15.8%。零售大规模向线上转移，马云也一度受到传统零售界部分人的记恨，认为其抢走了他们的饭碗。但眼下从无数线下传统商业积极拥抱互联网的趋势看，是马云早一步看准了未来商业的趋势。马云领导着2000多亿美元市值的公司，却由衷地拥抱“小而美”，并始终影响着最初一起创业的那一群人，比如彭蕾。身为蚂蚁金服集团CEO，她对公司的服务对象定位始终是小角色，即那些在传统金融机构的柜台前“碰壁”的小微企业主和个人。在马云看来，将100多个国家的领导人聚在一间屋里去谈贸易规则，是很难的事情，他选择变多边为双方，单枪匹马一个国家一个国家地谈过去。这一次，土生土长的杭州人马云，在家门口迎来了G20高峰会，他站在一个年交易额超过3万亿元人民币的世界最大零售体平台上去向20国领导人“游说”，这似乎比他以往任何一次游说都显得底气更足。9月6日上午，消息传来，旨在为中小企业参与全球化贸易疏通路障的eWTP理念被写入G20公报，马云迈出了第一步。其中提到，“我们支持采取有关政策，确保企业特别是妇女和青年企业家、女性领导的企业和中小企业，无论规模大小，都能从全球价值链中受益，并鼓励发展中国家，特别是低收入国家在更高水平、更多附加值上参与全球价值链并向高端移动。我们欢迎二十国集团工商峰会对加强数字贸易和其他工作的兴趣，注意到其关于构建全球电子商务平台的倡议。”作为多年来中国工商界参与全球各类相关国际会议的见证人，孙晓是2016年B20组委会秘书处报告组组长，也是中国国际商会合作发展部副部长。他对《第一财经日报》记者表示，与往年相比，今年的报告具有较多“中国印记”。伴随中国影响力增长，中国企业关注的话题，往往也带有全球性的影响力，符合全球利益。eWTP：商业问题回归到让商人去讨论“我上半年跑的30多个国家和地区中，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国家说我不愿意支持中小企业，不愿意帮助年轻人。”马云在G20开幕前接受央视采访时称。但用什么方式在全球维度上帮助中小企业，马云需要一个平台。过往，许多曾关注过全球贸易的机构对促进电子商贸做过努力，比如WTO、联合国贸易和发展会议(UNCTAD)以及国际商会(ICC)。但没有一个论坛把这些有关电子贸易不同举措的想法汇集一起，或者把包括中小企业、监管机构、供应商、消费者协会、行业协会、商业中介在内的不同观点集中起来。G20在杭州召开，这给了马云一个向世界领导人建言的机会。他在今年3月的博鳌亚洲论坛上首次正式提出的eWTP，已经被纳入这次B20的政策建议中讨论，向G20递交，并在G20贸易部长会议通过的《全球贸易增长战略》中被特别提及。负责起草eWTP的阿里跨境电子商务研究中心主任欧阳澄说，这次B20一共有6个工作组，提出了超过20项建议，eWTP是讨论热度最高的一个。eWTP的核心是一种公私对话，用马云的话说，它不是要取代WTO，而是对后者的补充。它要完成三大目标：即提倡公私对话以改善商业环境，培育跨境电子商贸规则，包括简化规则和标准及协同税收；与WTO合作以提升电子贸易发展的需求，完善WTO的《贸易便利化协定》条例；辅助跨境电子商贸的发展，通过发展电子商贸基础设施促进数字经济，并采纳最佳规范如设立跨境电子商贸试验区来解决发展中国家中小企业面临的突出问题。“无论WTO还是自贸区谈判，制定贸易规则更多考虑的是大企业诉求，中小企业则大多只能附着在跨国公司或大型企业边上，为它们做代工和贴牌生产。”在来阿里前曾参与过多个自贸区谈判的欧阳澄说。实际上，很多中国企业也在扮演这个角色，如今传统的WTO框架下的增长动力正在弱化，小企业开始成为全球化一股新的驱动力，其地位的上升衍生出话语权的抬升。“阿里正在全球化，未来全球化过程中，越来越感到贸易体制的阻碍。”马云在博鳌亚洲论坛2016年年会的B20圆桌会议上说，“目前的谈判专家们，把中小企业排斥在外，并没有很好地代表他们。”马云提及自己的经历，第一次参加位于瑞士达沃斯的世界经济论坛中贸易投资部分，会场外就有很多抗议者。他认为，这说明，全球贸易发展到现在，已经引起了很多不满，制造了很多冲突、争端、制裁。他说，“互联网能够修正目前的体制。”WTO谈判停滞不前是一个公认的事实，新任总干事对于多哈谈判早期收获(只是原本谈判的10%)的努力，都面临功亏一篑。在全球经济最为活跃的亚太地区，各种区域性自贸倡议风起云涌。仅大型区域性协定，就包括TPP、RCEP、刚刚提出可行性研究的FTAAP(亚太自贸协定)，以及多年悬而未决的中日韩自贸谈判。对旧制度的停滞与脱节，WTO总干事阿泽维多曾对《第一财经日报》记者说：目前的WTO规则诞生于一个没有互联网连接的世界里，高速的创新已经与过时的贸易制度互相冲突。实际上在eWTP之前，马云曾在2014年年底时提出一个eWTO的概念，意在建立贸易新规则，帮助中小企业发展。但在随后的内部讨论中，他觉得中小企业需要的不是一个“组织”，而是一个“平台”，平台比组织更能体现这个理念的开放性和生态思维，所以马云将字母“O”改成了“P”。这也与阿里巴巴一向秉承的平台模式相契合。从这个改动不难看出它与既有国际贸易游戏规则的差别。“商业的问题应该回到商人来讨论。”马云认为，电子商务真正给全世界中小企业以平等的贸易机会。他呼吁从政府到市场，都该为这种趋势修路，并清扫路障。比如建议设商业签证方便中小企业跑进跑出，简化法规标准，这需要政府间协作；再比如完善网络、在线支付、物流等基础设施建设，这更多需要市场层面去推动。在马云眼里，eWTP的存在形态不是一个俱乐部，平台的概念是“只要这个国家或当地中小企业能够遵守我们制定的非常简单的规则，就可以加入”。事实上在全球治理中，类似的模式已经出现，比如2013年成立的亚太金融论坛。在中国，通过政府与企业合作，已经打造了适用于eWTP的案例。2015年3月，中国设立了中国(杭州)跨境电子商务综合试验区，建立了覆盖信息分享、金融服务、智慧物流、商家信用、统计数据监测及风险控制的六套系统，将在线的“单一窗口”和线下的电子商务园区结合起来。纵使2015年的整体经济和贸易增长乏力，杭州的跨境电子商务增长依然显著，其经济及对外贸易增长均超出所属省份和全国的平均水平。陪同马云走访30多个国家的阿里巴巴总裁迈克·埃文斯说，在上述走访的30多个国家中，有一些国家愿意成为eWTP的试点，但他现在还不方便透露它们的名字。在被问到eWTP的落地时间表时，马云回答说，对年交易额低于100万美元的中小企业创造一些免税政策、24小时质检和通关，还有一些快速通道，包括物流等，是很难实现的，起码要5~10年。“WTO花了三四十年才到现在这个阶段，所以我们不妨给eWTP十年的时间。”全球化趋势下的利他与利己时光倒回，阿里巴巴公司第一次迎来这么多外国客人，是在2000年9月。当时，马云筹划的首届“西湖论剑”在杭州举行。那时，他不仅请来了金庸先生和互联网公司的大佬们，还有加拿大驻华大使、英国驻沪总领事以及50多家跨国公司的在华代表。而最近一次外国使者的聚会是在2015年双11前夕，马云在西溪园区迎来39国驻华大使、领事，为第一届全球化概念的双11造势。他在台上全英文讲了近半个小时。从这两次前后跨度长达15年的活动，其实不难看出马云的“私心”。“西湖论剑”主要是为了提升当年阿里巴巴的知名度，属于品牌建设；去年双11前的“大使聚会”，是为双11进口商品造势，直接受益者是天猫国际平台。但这次的eWTP，马云站在了一个国际贸易新游戏规则倡导者的位置上去呼吁，受益的将是在原有规则下被视为弱势群体的广大中小企业。国际贸易中心报告《WorldSMECompetitivenessOutlook2015》显示，年收入低于500万美元的小型企业，其物流成本对收入的比率可高达42%；这一比率在年收入500万美元以上的企业中则为15%以下。不难看出，传统跨境贸易模式为中小企业设置了较高的进入壁垒。跨境电商的增长趋势给这些数量上占比达80%的弱势群体开辟了另一条路径。“阿里巴巴未来要服务全世界20亿消费者”，这是马云眼下给自己定的目标。在他设想的场景中，中国商人可以在手机上和阿根廷的消费者做生意，中国买家也能通过手机买肯尼亚的商品，实现真正的货通全球。但这是一条漫长的航线。WTO的一个重要规则是，任何一项重要协议，162个成员必须一致通过才能生效。现在，马云希望能够用代表更多元化利益的中小企业，以及互联网，来打通旧制度的阻碍，其他人会怎么看？现场的赞同者包括印尼贸易部长多玛斯·连邦(TomLembong)。他说，“目前的WTO就好像血管被堵塞。用电子商务，就好像做了心脏搭桥手术。”波士顿咨询全球主席博客纳(Hans-PaulBuerkner)现场点评说，他认为马云提出的eWTP让人惊喜。“这个平台让更多人能够创业，进入全球市场，提供产品，对接生产方和供应方”。他说，“其实，创造了更多就业机会。”商人，往往是一个社会中商业嗅觉最灵敏的群体。不能总等政府推动了再做，而要提前做有益探索，这是马云以及喜欢先行的浙商们的理念。实际上，对于商业先行、再去倒推政策支持的现象，马云已经在村淘业务上体会过。在将支付、物流等基础设施进村，让商品下乡、农产品进城的过程中，还没有哪个商业计划能像村淘这样吸引如此多地方政府资源的注入。“我们现在不要讨论全球化好不好，因为它已经势不可挡，我们要讨论如何完善全球化。”马云说。而“负责脚踏实地”的张勇则说，阿里的商业思路是发现并尝试解决现实存在的问题，在这个过程中发现自己的机会，这其实也是“喜欢天马行空的马云”反复对外阐述的利他原则。eWTP推进全球电子贸易开放进程，阿里巴巴最终也将是受益者，这个观点也得到了欧阳澄的认可。全球化与农村电商是阿里未来十年核心战略的两个方向，特别是跨境电商，靠B2B起家的阿里已经做了十几年外贸批发生意，但能拉动内需消费的B2C进口业务才刚起步。另外一个维度上，蚂蚁金服正在努力将其普惠金融的理念全球化，在线贸易与在线金融这两条主线，将会在一个更开放的跨国商业环境下频繁地产生交集。在国家层面，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习近平9月3日在二十国集团工商峰会开幕式上发表主旨演讲时称，“中国对外开放，不是要一家唱独角戏，而是要欢迎各方共同参与；不是要谋求势力范围，而是要支持各国共同发展；不是要营造自己的后花园，而是要建设各国共享的百花园。”回到商业，中国有世界上最大的电子商务平台，并引领跨境电商发展趋势，中国供应商和消费者是全世界商人最想与之做生意的群体，这些都是马云手上的“好牌”。这位当年从西湖边走出的英语老师，这次能成功呼吁全球利益相关方也建立起一个让中小企业共嗅花香的“商业百花园”吗？